流浪狗，家在何方？

记者 张靖婉

 

狗是动物世界中与人类关系最为亲密的朋友，它们或小巧可爱、或高大勇猛，人们习惯于它们忠诚的品格，享受与它们之间美好的情感。可实际上，人类与狗的友谊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当习惯被人类拴养的犬只脱离了控制，它们与人类、这个环境的关系便发生了质的变化……记者从丽水市犬办了解到，市区的流浪狗数量相当多，并有逐年增长的趋势。

事实上，流浪狗问题，并非只是我们这座城市的困扰。如何才能更人性、理性地解决城市狗患，是很多城市都在思考的问题……

 

流浪狗的生存现状

四十多岁的曹洪波原本过着一个普通中年人的生活：有自己的生意、家庭生活安稳。然而去年的一次众筹，却让曹洪波的生活从此与流浪狗牵到了一起……

曹洪波自己养了近十年的狗，去年他参与了一只流浪狗的救治众筹，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接触到流浪狗，他这才知道原来在城市生活千姿百态的背后，还有这么多的狗狗过得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生活。而那些狗狗糟糕的生存状态，让曹洪波纠心不已：通常只能在垃圾堆找食物，不管是大蒜、洋葱、鸡骨头或者食物残渣，它们都没得选择，因此有时一块小小的碎玻璃就会要了它们的命！可即使是这样，它们经常面对的还是食物短缺问题，而且在有些城乡结合部，狗狗可能还需要面对很多的陷井，毕竟世上不是所有人都爱狗，有些人只想把它们变成一顿美餐。夏天靠树荫乘凉、冬天为了保暖常常无奈地选择危险的车底，而有时天气变化也能给它们造成致命的打击！生存环境的恶劣让流浪狗的生命往往只有短短的两三年，而家养的宠物狗却可以达到十几年。

而让曹洪波感到难过的是，除了一些自己走丢的狗狗，还有很多狗狗是被主人遗弃的，而遗弃狗狗的理由五花八门：有因为狗怀孕了不知道怎么处理遗弃的，有因为搬家不方便带遗弃的，有因为房东不同意养遗弃的……而生病更是最常见的理由，就算只是皮肤病，很多狗狗也难逃被遗弃的命运，“如果严重的病更是一丢了之。”而有些狗狗什么毛病都没有，就是因为主人不喜欢了。曹洪波说，狗狗能达到人类四五岁甚至六七岁的智商水平，所以它能明白自己是被遗弃了，“被抛弃的狗脾气会特别不好，眼神中都透着绝望。”

不过，在曹洪波看来，被抛弃并不是狗狗最悲惨的命运：“流浪可能就是吃不好、住不好，最可怜的是那些出了车祸或遭人虐待的狗狗，这样的狗没人管的话，只能在巨大的疼痛中默默死去。”曹洪波向记者说起了一些狗狗的故事：今年3月，有爱心人士在云和某小区捡到的一只受伤的阿拉斯加,被原主人毒打导致双腿不能动弹后被抛弃，被救助时在不停地哭泣。送到丽水时情况非常严重：身上多处外伤，肠子里都是木块，脸部有个很大的一个化脓创，盆骨骨折严重，骨折内凹，影响排便……还有一只叫“三月”的狗狗，它出了车祸，下半身血肉模糊，爱心人士发现它时它只能用前面的两条腿勉强爬行……另一只在宁和苑发现的泰迪，头骨碎成了6块……还有一只边牧，被主人拔了两颗大牙，其他牙齿用工具剪断……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很多，甚至可能每天都在上演，而每次看到这样的狗狗，曹洪波都会心痛难忍，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哽咽地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们会这样的对待狗狗，即使它只是一条狗，其实也并不比我们低贱，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值得我们去尊重。”

这些狗狗的悲惨遭遇让曹洪波义无反顾地加入到了救助流浪狗的群体里：“狗狗不会说话，它们需要我们的帮助。”

 

这是个源头在于人的社会问题

记者在城市管理局的犬办了解到，市区的流浪狗数量相当多，并有逐年增长的趋势：2017年共抓到流浪狗1105只，而今年，截止到6月14日，市区就已经抓捕了636只流浪狗。

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流浪狗？曹洪波认为养狗的门槛低是一大透因：“现在养狗的门槛很低，花点钱就能买到一只狗狗，但狗主人的素质和责任感却不高。”曹洪波表示，现在很多人觉得养狗是一种时尚，但等狗狗真正进入到他的生活，他才发现狗狗并不是只是好玩，还需要承担很多的责任，也需要有一定的养狗知识，“乱喂东西，不注意卫生，狗狗就会生病，一旦狗狗生病，很多人就会选择遗弃。因为这是最简单也最方便的一种处理方式，不需要承担任何后果。但我们每救一只所付出的时间、金钱和精力都是巨大而昂贵的。”曹洪波觉得，自己救助的速度远远比不上犬只被遗弃的速度。

除此之外，犬办的工作人员向记者提到了不文明养狗的问题。目前大部分流浪狗是被遗弃，但也有些是不小心走失的，犬办的工作人员表示：“只要出门，就一定要栓绳，这是文明养狗的第一课。”此外，如果办理过犬证，找回狗狗的概率也会大很多，可从2011年到2017年市区范围办出犬证的共有3381只，今年截止目前才办了两百多本，“但市区里狗狗的数量肯肯远远不止这个数。”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办犬证需要征得3户邻居同意，还要到社区盖章，并到指定的点打针，很多人觉得麻烦就不来办。”而记者了解到，现在办理犬证和打疫苗都是免费的，而且犬证每年需要年审，不年审证件就作废了。工作人员还告诉记者，办理了犬证每年的疫苗都可以免费打，“到宠物店打疫苗要花两三百块钱。”

 

一个民间组织的艰难和坚持

沿着风景优美的环城北路来到路湾，这几年路湾村的发展很好，路边的别墅一幢连着一幢，整齐又漂亮。不过，爱之名的寄养基地却是另一番场景——它只是一片非常简陋的平房。曹洪波告诉记者，这已经是他们能为狗狗们找到的最好的地方：“这里租金一年一万五，这是我们能负担的上限了。”

基地总面积大约有700平方米，寄养着的60多条流浪狗被分成了好几个窝来养：公母要分开，刚来的也要先隔离，有些特别大型的也要分开。狗狗们一看到曹洪波和基地的管理员季爱殷都激动地冲到门前，曹洪波和季大姐看它们的眼神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记者发现，几乎所有的狗狗都是宠物狗，其中不乏名贵犬种。季大姐对每只狗狗都如数家珍，忍不住就向记者介绍起这些可爱的“孩子们”：“这只叫‘菠萝’，来的时候全身溃烂被主人遗弃，样子特别丑，现在它已经恢复了健康，你看它现在多漂亮多可爱……那个罗威纳，大概4岁，送来的时候非常健康，但就是找不到主人，刚送来的时候脾气特别不好，现在它已经很乖了。”季大姐已经五十多岁，每天在基地做一些打扫喂食的工作。从市区到基地这几公里，她每天要往返两趟。从今年2月开始，不管是暴雨还是酷暑严寒，就连春节季大姐也从未间断。曹洪波说：“如果不是爱狗的人，绝对不可能做到这样。”

然而，不论他们有多爱这些狗狗，作为一个民间组织，资金、人手、场地都是他们不得不面对的三大压力。

记者了解到，到目前为止，救助群的花费起码已经十几万了。然而，群里的经费以捐助为主，收入并不稳定，维持基地的日常开销（每个月五千左右）已经不易，而对于救治狗狗来说只是杯水车薪，因为送到基地的狗狗有些状况非常严重。像前面说的那只“三月”，虽然捡到它的爱心人士直接捐款五千，可它的伤势太重，还是不够。救助群的人带着它做了三次手术，如果按照正常的救治程序，单这一只狗的医疗费用就起码上万。季大姐表示：“在这里需要感谢我们合作的几家宠物医院，很多狗狗他们都是我们筹到多少，他们也就收多少钱。”可即使宠物医院已经半买半送，他们还是欠了不少治疗费：“跟我们合作有三家医院，每家都欠着钱。”为了解决资金的问题，曹洪波想了不少办法，最近他又私人出资在灯塔街开了一家名为爱之名的宠物用品商店：“肯定要找到另一个可持续发展的路子，才能把这个事情更好地持续下去。”不过，小店刚开出来一个月，它的未来还未可知。

除了资金，人手也是他们面临的一大难题。基地原先也有几名志愿者一起维护，但目前由于各方面的原因，只剩下季大姐一个人承担所有工作，打扫卫生、喂粮、加水等。在与狗的相处过程中，还需要密切关注流浪狗的健康状况，对受伤的犬只进行清创、上药，定期进行检查并协助医生治疗。为了这些狗狗，季大姐一直连轴转，可基本属于义务劳动，不可能对志愿者有什么硬性的要求。

 

流浪狗的出路在哪里

伤人、携带病毒……流浪狗的危害不言而喻，流浪狗对很多城市来说都是一个隐患，可什么才是解决流浪狗的最佳通道？

记者从犬办了解到，目前城管在城区的4个中队，每个中队针对自己的辖区都有一支队伍抓捕流浪狗。而执法队针对流浪狗有直接捕杀和抓捕两种方式，除了一部分土狗会直接捕杀，宠物狗一般抓捕后会寄养在宠物店7天，这7天队员们会把它们的照片和在抓捕的地点公示在网站上，等待主人认领，7天后无人认领这些狗狗就将被无害化处理，也就是俗称的“安乐死”。不过，记者也了解到，2017年的一千多只流浪狗中，除了直接捕杀的，队员们共抓捕回来六百多只，但相关门公示7天后，被认领的不到一半。今年有近五百只被抓捕回来寄养，但也只有一半被认领。

曹洪波认为用领养代替买卖是最好的方法，除此之外绝育也应该是处理流浪狗不错的方式，“领养让狗狗活得更有尊严，而绝育可以有效阻止流浪狗的无序繁衍。”爱之名救助群到目前为止已经救助了三百多只狗狗，每个月群里的狗狗都有十几二十只被领养，“前两天一只一条腿被截肢了的狗狗就被一个外国友人领养了，其实很多狗狗都能被领养的，但它们可能需要更多的时间。没有一只动物是不适合领养的，它们只是在挑选自己的主人，只要遇到它所喜欢的人，它们就会变得温顺可爱。”而对于基地工作人员来说，审核申请领养流浪狗的人也是一项重要工作。一般而言，如果确认领养，需要签订相关协议，接受和配合领养后续回访工作，还会被要求交一部分押金，等他们办好犬证，基地就会将押金退回。

为了让更多的人知道救助群，认识这些可爱的狗狗。6月24日晚上，一场名为“关爱流浪狗公益晚会”的活动在绿谷信息产业园MT新嬉里北广场盛大举行，这是爱之名救助群作出的另一种尝试。MT新嬉里的运营总监陈昱虽然并不养狗，但自从知道这个救助群的故事后，他非常感动，也去基地实地看过狗狗：“基地的条件很艰苦，但狗狗们能遇到他们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所以我们也想为这些狗狗做点什么。”公益晚会就这样应运而生，短短半个月，在公司团队的精心策划下，活动就顺利落地成型。这次活动所有费用都由MT新嬉里全程赞助：“硬件投入大概两万，而所有人员都是义务劳动。”陈昱说，“如果效果好，我们希望把这个活动做成常态，让更多的狗狗能得到更有尊严的生活。”事实上，活动非常成功，效果甚至超出了预期。救助群带了20条狗狗到现场，现场就有7只被领养，而现场收到的善款就有近一万元，物资捐赠也不少……

活动的成功，让大家很开心。虽然目前救助群还需要面对很多的问题和困难，例如基地要拆迁，需要重新找场地；资金人员还是不足，需要更多的投入……但大家对未来依然充满了希望：有宠物医院已经答应每个月给几个绝育的名额，为群里的狗狗做免费的绝育手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加入到这个群里来……“社会总是一步步进步和发展，几年前对待流浪狗都是以直接捕杀的方式，而现在已经有7天的寄养时间。我相信以后它们的出路会越来越好。”曹洪波说。而前段时间，瑞安市官方流浪狗收容所和民间流浪狗收容所正式合并，给救助群带来了更大的希望：“这也许可以给我们丽水做一个好的参考。”

 

采访手记

采访过程中，曹洪波无数次流下眼泪，这个中年汉子的泪水让人感慨万千。他一直强调，流浪狗其实折射的是“人”的问题，也是流浪狗让他看到了很多人性的“恶”。当狗咬人、狗伤人的新闻出现在眼前，人们就会对流浪狗开始口诛笔伐，却从未考虑它们的源头在哪里。而现实生活中，有多少人因为一时心血来潮而养狗？又有多少人因为一点小事而选择无情的抛弃？养和弃，也许都只在一念之间，但从你把它带进生活，到最后无情抛弃，狗狗们从来没有选择权。即使它们没有任何过错，它们还是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狗，成了携带病毒、对人类有威胁的城市隐患。干净整洁也许是每一座城市文明的基本，但市民的素质是一座城市的灵魂。也许流浪狗给大家造成了困扰，但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践踏生命，任何生命都值得我们尊重和敬畏。

但愿所有流浪狗都能得到善待，也但愿流浪狗会越来越少，而这个选择权一直在你的手上！